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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若有罪,请以国法治之!”顾天桥刚解下枷栲,手腕、脖子上都是血痕,听着沈戎厉声喝斥,当即硬着头皮反驳,坐了一天的大牢,非但没有屈服,但头皮更硬。
“放肆!”林缚拍案而起,盯着顾天桥,呵斥道,“国法是尔等妄议的。”将顾天桥喝退,林缚铁青着脸坐下来,侧头问张玉伯,“张大人,你熟悉律制,当以何法惩之,不要顾我的颜面!”
明面上是喝斥顾天桥妄议国法,沈戎脸上却烫,林缚这句话差不多是直接扇在他的脸上。
真正熟悉律制的是赵舒翰,他在旁代张玉伯答道:“串通而抬市价者,以杖笞刑:初犯三十杖,许用铜赎;初诫而不改,五十杖不许赎;屡教而不改,以盗窃罪论,徙!”他也是抢着说,要是张玉伯臭脾气上来,说一句“乱世当用重典”,这场面就难以控制了。
沈戎脸色难看,换作别人,说一句“乱世用重典、斩就斩了”,却不能用在东阳乡党的头上。要真依律制,不要说用三五十斤铜赎罪了,改成同等重的金子,堂下这些人都不会眨眼。
“受诫而无悔,言语无状,笞三十,不许赎!”张玉伯要杀鸡骇猴,当即坐在公案书判状并用印,召来衙役,“将案犯顾天桥拖出去,笞三十鞭,以儆效尤……”
左右衙役就有数人抢走,将顾天桥拖出去用刑。
三十鞭鞭鞭见血,顾天桥伤痕累累的给拖进来,林缚才铁青着脸说道:“刑也用过,是不是可叫家人延用医药,莫要殒了性命?”
笞刑过后,按制许家人领回,张玉伯还真不能要了顾天桥的性命,那样只会与事无益。
“事情未竟,天桥还撑得住。”顾天桥不顾背上鞭伤,坚持要留下来。
“这些年未见,你的脾气倒变得又臭又硬,这血淋淋的留在堂上,成什么体统?”林缚呵斥着,又吩咐随行扈卫将顾天桥搀下去用药,不要说背上的鞭伤了,大寒天赤身在堂上时间一长也会冻出毛病来。
这边将顾天桥拖下去用药,林缚问张玉伯,说道:“这今后不管谁违法乱纪,我都请求张大人铁面无私,以法刑治之。不过刑也用过了,这事情似乎没法解决,王爷、张大人、沈大人,有什么善策?”
沈戎与元鉴海阴晴不定,虽说顾天桥挨了三十鞭子,但于事无补。肖密将话都摞在那里,东阳乡党明天会让城里的米行敞开来供应,但敞开来也就几万石米粮,根本就解决不了城里百余万口人之饥。
以传统的律制已经无法制约东阳乡党,他们不哄抬物价,不囤积,只是甩手不干这行当了,能奈何之?又不能强拿官府跟朝廷的名义压他们。
“城内百万余口吃食,不能没有维系,旧制不成,应立新制……”张玉伯说道。
“这新制应该怎么立?”林缚应了一声,问道,“我也有些困顿了,或许王爷回宫里请太后拟着旨以为新制……”
律令为制,皇上拟旨诏令可为制。太后拟旨要算家法,但当世皇室家法跟国法不分,太后拟旨也勉强能算为制。但是东阳乡党今日停业,可以收回官府许其经商的告帖,也没有强令别人行商的道理。
元鉴海僵在那里,他虽贵为海陵王,但处理这种具体实务,倒没有什么经验。在东阳乡党面前,又摆不起王爷的威风来。
“市粮关乎百万生计,我等与堂下诸人都责无旁贷,”林梦得坐在林缚侧首,沉默了半天,这时候插话道,“依下官拙见,所立新制,暂行于江宁,可许堂下诸人一起议论。所谓新制,也是权谊之对策,大家一起商议,总能找到共识。这新制立了之后,大家也都有依照。总不能大家闹翻之后拍屁股走人,真就不理会城里百余万口的死活吧?”
沈戎蹙着眉头,没有说什么,总觉得事情不合宜。
要是众人聚起商议对策,也没有什么,要是议论新制再请旨诏行,这性质就有些不一样的——林续禄、孙文炳等人跟淮东有密切的关系,林缚也许能轻易的举荐他们为官,但他们此时是商贾身份。商贾虽非贱民,但干政总受限制,何况议制又是国政之根本,怎么能让商贾之人掺和进去?
“王爷以为如何?”林缚问道。
元鉴海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说道:“林梦得所言倒合本王心意,”看向张玉伯,说道,“张大人,我看这事就这么办,两天之内,你们议定新制将折子递进宫来……”他只是在享受发布号令的快感,没有想过里面有什么区别。
张玉伯想着林缚所言“大公”与“大私”的话,知道事情这么做很不合规矩,但只能妥善解决这事,解决百万民众的吃食,也就顾不得合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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