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诸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五百一十九章 答案就在青竹上,剑来,烽火戏诸侯,吾爱读小说),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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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赋依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隋景澄在曹赋第一次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默默听着。
曹赋说完之后,那人说道:“你可以带着这颗头颅走了,暗中护送老侍郎返回家乡后,你就可以返回师门交差。”
隋景澄欲言又止。
那人没有看她,只是随口道:“你想要杀曹赋,自己动手试试看。”
曹赋脸色微变。
曹赋最后竟然真的没有死,只是带着那颗头颅离开了山巅。
下了山,只觉得恍若隔世,但是命运未卜,前程难料,这位本以为五陵国江湖就是一座小泥塘的年轻仙师,依旧惴惴不安。
篝火旁。
隋景澄突然说道:“谢过前辈。”
杀一个曹赋,太轻松太简单,但是对于隋家而言,未必是好事。
萧叔夜和曹赋若是在今夜都死绝了。
会死很多人,可能是浑江蛟杨元,横渡帮帮主胡新丰,然后再是隋家满门。
而曹赋被随随便便放走,任由他去与幕后人传话,这本身就是那位青衫剑仙向曹赋师父与金鳞宫的一种示威。
陈平安拨弄着篝火,“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
然后隋景澄看到那人从竹箱拿出了棋盘棋罐,然后并未像那行亭之中打谱下棋,而是开始驾驭出一口仙人飞剑,开始雕琢两颗棋子,看他刻刀手法,隋景澄看出了是曹赋师父与金鳞宫祖师的名字与山头名称,分别刻在正反两面,然后又是几颗棋子,俱是双方仙家的重要修士,一颗颗搁放在棋盘之上。
隋景澄微笑道:“前辈从行亭相逢之后,就一直看着我们,对不对?”
陈平安点头道:“你的赌运很好,我很羡慕。”
隋景澄却神色尴尬起来。
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心机,看来在此人眼中,无异于稚子竹马、放飞纸鸢,十分可笑。
陈平安将相互衔接的先后两局棋棋子,都一一放在了棋盘边缘。
陈平安双手笼袖,注视着那些棋子,缓缓道:“行亭之中,少年隋文法与我开了一句玩笑话。其实无关对错,但是你让他道歉,老侍郎说了句我觉得极有道理的言语。然后隋文法诚心道歉。”
陈平安抬起头,望向隋景澄,“我觉得这就是一种书香门第该有的家风,很不错。哪怕之后你爹种种想法、行为,其实有愧‘醇正’二字,但是一事是一事,先后之分,大小有别,两者并不冲突。所以所以杨元那拨人拦阻我们双方去路之前,我故意埋怨泥泞沾鞋,便退回了行亭。因为我觉得,读书人走入江湖,属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不该受江湖风雨阻路。”
隋景澄点点头,好奇问道:“当时前辈就察觉到曹赋和萧叔夜的到来?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局?”
陈平安眺望夜幕,“早知道了。”
隋景澄笑颜如花,楚楚动人。
她以往翻阅那些志怪小说和江湖演义,从来不推崇和仰慕那种什么仙人一剑如虹,或是一拳杀寇。这两种人两种事,好当然是好,也让她这样的翻书人觉得大快人心,读书读至快目处,应当喝以茶酒,却仍是不够,与她心目中的修习仙法、大道有成的世外高人,犹有差距。
她觉得真正的修道之人,是处处洞悉人心,算无遗策,心计与道法相符,一样高入云海,才是真正的得道之人,真正高坐云海的陆地神仙,他们高高在上,漠视人间,但是不介意山下行走之时,嬉戏人间,却依旧愿意惩恶扬善。
陈平安缓缓说道:“世人的聪明和愚笨,都是一把双刃剑。只要剑出了鞘,这个世道,就会有好事有坏事发生。所以我还要再看看,仔细看,慢些看。我今夜言语,你最好都记住,以便将来再详细说与某人听。至于你自己能听进去多少,又抓住多少,化为己用,我不管。先前就与你说过,我不会收你为弟子,你与我看待世界的态度,太像,我不觉得自己能够教你最对的。至于传授你什么仙家术法,就算了,如果你能够活着离开北俱芦洲,去往宝瓶洲,到时候自有机缘等你去抓。”
隋景澄换了坐姿,跪坐在篝火旁,“前辈教诲,一字一句,景澄都会牢记在心。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点道理,景澄还是知道的。前辈传授我大道根本,比任何仙家术法更加重要。”
陈平安从袖中伸出手,指了指棋盘,“在我看来,兴许没有处处适用的绝对道理,但是有着绝对的事实和真相。当你先看清楚这些那些隐藏在言语、行为之后的人心真相,知道一些脉络和顺序,就会复杂事情变得更加简单。道理难免虚高,你我复盘两局棋便是。”
陈平安捻起了一颗棋子,“生死之间,人性会有大恶,死中求活,不择手段,可以理解,至于接不接受,看人。”
他举起那颗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横渡帮胡新丰,就是在那一刻选择了恶。所以他行走江湖,生死自负,在我这边,未必对,但是在当时的棋盘上,他是死中求活,成功了的。因为他与你隋景澄不同,从头到尾,都未曾猜出我也是一位修道之人,并且还胆敢暗中察看形势。”
隋景澄问道:“如果他誓死保护我隋家四人,前辈会怎么做?”
陈平安缓缓道:“那么五陵国就应该继续有这么一位真正的大侠,继续行走江湖,风波过后,这样一位大侠如果还愿意请我喝酒,我会觉得很荣幸。”
陈平安指了指两颗尚未入局的棋子,“就凭他曹赋是一位山上仙师,还是凭萧叔夜是一位金身境武夫?真当山下江湖是处处是池塘了?一脚下去,就能见底?别说是他们了,我如此小心,依旧会莫名其妙挨人一记吞剑舟,会在骸骨滩被人争夺飞剑,还差点死于金扉国湖上和峥嵘峰那边。所以说,江湖险恶,不论好坏善恶,既然小心避祸都有可能死,更何况自己求死,死了,萧叔夜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脖子不够硬,扛不住别人的一剑劈砍。”
陈平安双指捻住那枚棋子,“但是胡新丰没有选择侠义心肠,反而恶念暴起,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因此杀他,而是由着他生生死死,他最终自己搏出了一线生机。所以我说,撇开我而言,胡新丰在那个当下,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至于后边茶马古道上的事情,无需说它,那是另外一局问心棋了,与你们已经无关。”
陈平安将隋家四人的四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我早就知道你们身陷棋局,曹赋是下棋人,事后证明,他也是棋子之一,他幕后师门和金鳞宫双方才是真正的棋局主人。先不说后者,只说当时,那会儿,在我身前就有一个难题,问题症结在于我不知道曹赋设置这个圈套的初衷是什么,他为人如何,他的善恶底线在何处。他与隋家又有什么恩怨情仇,毕竟隋家是书香门第,却也未必不会曾经犯过大错,曹赋此举居心叵测,鬼祟而来,甚至还拉拢了浑江蛟杨元这等人入局,行事自然不够正大光明,但是,也一样未必不会是在做一件好事,既然不是一露面就杀人,退一步说,我在当时如何能够确定,对你隋景澄和隋家,不是一桩峰回路转、皆大欢喜的好事?”
隋景澄轻轻点头。
陈平安身体前倾,伸出手指抵住那颗刻有隋新雨名字的棋子,“第一个让我失望的,不是胡新丰,是你爹。”
隋景澄疑惑道:“这是为何?遇大难而自保,不敢救人,若是一般的江湖大侠,觉得失望,我并不奇怪,但是以前辈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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