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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是看了一眼远去的符舟,“估计陈平安也一样没有想到,刘羡阳会成为剑修。”
陈是感慨道:“我姐曾经说过,宝瓶洲的骊珠洞天,人杰地灵,是一块风水宝地。”
————
甲申帐内。
剑修雨四步入其中,除了离真,所有人的视线都聚拢过来。
少年木屐问道:“如何?”
雨四笑道:“好家伙,我敢确定是个剑修,不是什么修行浩然正气的儒家门生,只不过剑术玄乎得很。”
说到这里,雨四抬起手臂,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瞧见没,法袍丝毫无损。”
雨四卷起袖管,原本裹了数张金色书页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气笑道:“亏得有点傍身物件,不然就算不死,也要被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剑意,剐掉一层皮。”
木屐问道:“刘羡阳是如何出的剑?”
雨四摇头道:“对不住,我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的剑,无声无息,就来了……就像被前辈们瞥了一眼,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木屐皱眉,“是那刘羡阳的剑气太快,快到了能够穿过光阴流水,都不激起细微涟漪。比如刚刚破境的齐狩,他那把名为心弦的飞剑,本命神通就是可以将光阴长河对于飞剑的天然阻滞,降低到最少,故而极快。还是说刘羡阳的本命飞剑,比这更加古怪?”
那个年轻女子说道:“北俱芦洲大剑仙韩槐子,太徽剑宗有一位新剑仙,刘景龙,本命飞剑就极其玄妙诡谲,虽然不知名字,但是被誉为‘近道’。”
雨四笑着使劲摇头,晃了晃手臂,有些心疼那几张金色符页的销毁,“境界应该没那么高,肯定不是上五境剑仙。就是剑术太古怪。”
一把传讯飞剑来到甲申帐。
看完密信后,木屐露出笑容。
甲申帐内,所有人都有些笑意。
木屐站起身,绕过书案,双指并拢,画了一个圆圈。
大帐之内,出现了一幅约莫丈余高的悬空长卷。
木屐沉声道:“癸未帐那边,已经为所有军帐送来了情报,这是剑气长城的驻守分布图,每一位上五境剑仙的大致分工,一些个相对固定的所站位置,信上都有记录、标注出来。此外,杀力不容小觑、可以单独镇守一方的元婴剑修,再加上所有杀力较大的金丹剑修,都有专门的详细记载,尤其是宁姚这拨最年轻的天才,一些龙门境、观海境都有单独的标注。”
木屐开始报出一位位重要剑仙、剑修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出剑方位、具体的守城职责,少年每说一个名字,那个年轻女子就在画卷上写下一个极其细微的名字,好在甲申帐内都是眼力极好的修士,哪怕境界不高,稍稍凝神注视,近在咫尺的画卷,字再小,也看得真切。
画卷上的名字,分三种颜色,金色,朱红,墨黑,分别对应上五境剑仙、元婴剑修,以及金丹在内的所有中五境剑修。
木屐着重说道:“能够在这上边有名字的,哪怕是看似不起眼的墨黑颜色,但境界越低的,越需要我们找机会斩杀。”
那年轻女子说道:“那我就以金色笔墨,圈画出这些特殊名字?”
木屐点头道:“可以。比如剑仙郭稼之女郭竹酒,高野侯的妹妹,高幼清。”
画卷上。
有那剑气长城的巅峰十人。
再有连同大剑仙岳青、姚氏家主姚连云、北俱芦洲韩槐子,晏家供奉李退密在内的一位位大剑仙。
以往一次次攻城,蛮荒天下的大妖,不是没有如此计较过这类细枝末节,只是计较了,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一次,蛮荒天下有甲申帐在内六十军帐,将近五千修士,既有甲申帐这般只负责自家地盘的战况,更多的军帐,都需要兼顾某一件大事。
这是因为甲申帐相对比较特殊,因为拥有太多的剑仙胚子,所以无需分心,托月山离真,背箧,涒滩,雨四,年轻女子剑修流白,整个蛮荒天下搜罗出来的百剑仙种子,这一座甲申帐就多达五位,已经不能更多了。
其它的军帐,会兼顾其它,例如癸未帐这种,需要额外关注剑气长城主力剑修的动静,以及记录每一位城头剑仙的出剑,为何出剑,对谁出剑,出剑力度、杀力如何,是否破境,以及极为关键且隐蔽的一点,就是辨认对方是否刻意留力,若是有,就圈画起来,看一看以后战场表现是否依旧如此“客气”,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除了确定对方的诚意之外,就可以适当减少相对应军帐战场的兵马,攻势不用太过激烈,但是也绝对不可以太过痕迹明显,不然一旦对峙双方达成默契,却被剑气长城看破,以陈清都的脾气,那位剑仙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如此一来,杀鸡儆猴,那边的剑仙,还怎么敢暗中示好。
会有辛卯帐,额外负责己方大军所有上五境修士的具体调配,划拨给其余军帐战场。
庚寅帐管着军需补给。乙未帐,掌管着后续兵马的,需要引领他们去往战场后方的既定位置,安营扎寨,随时赶赴战场,以及安排出一条合适的推进路线。
至于为何蛮荒天下的巅峰大妖,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位,好像一个个都缺席,除了战场暂时无需这些大佬出手,其实他们也都很忙,倾尽半座天下的势力来攻打剑气长城,是蛮荒天下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壮举。战场后方,众多桀骜不驯的割据势力,不是谁都愿意乖乖听话的。有些个体极其强横的大妖,的的确确,连那审时度势都不懂,这就需要镇压。还有许多想要明面上听从调令、却私底下隐藏家底的,还有最为麻烦的,后院起火,内讧不已,更有一拨剑仙,不当那堂堂正正的剑仙,根本不愿意光明正大出剑,当起了阴险的刺客。专门刺杀那些带军北上的领袖,以此阻滞一支支往北的妖族大军。
当一位剑仙执意要杀人就走,会是天大的麻烦。
打败一位修士,与斩杀一位修士,是天地之别。
为何明知陈平安是在钓鱼,甲申帐依旧要杀此人?就在于陈平安是打死了离真,而不是打赢那么简单,这样一个一旦真正成长起来会变成巨大麻烦的存在,值得甲申帐拿出一位上五境剑修去押注,只是当时情报缺失,对于那位皑皑洲女子剑仙谢松花,无法准确评估她的出剑方式和杀力大小,所以甲申帐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木屐毫不犹豫将这份过失,揽在了自己身上,哪怕极有可能为此会失去一个托月山赐姓、谱牒记名的机会,木屐还是没有任何后悔。
打仗,要死人,死很多人,又不是过家家,只要打赢了,一切好说,随随便便都可以找补回来,可要是大战输了,蛮荒天下以后谁是主人,都难说了。
蛮荒天下的版图,大概要比浩然天下大出两个北俱芦洲。
相对富饶的浩然天下来说,蛮荒天下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就像个空架子,大地贫瘠,物产稀缺。
虽说也不乏独有优势,只是相比那个邻居,还是差了太多。
但是这种巨大的悬殊,是拿一整座天下在与另外一座天下作对比。
何况妖族的繁衍生息,开枝散叶,极快。
加上妖族修士几乎没有道德约束。
也有一些极大的王朝,占据着幅员辽阔的地盘,也有让其它势力垂涎三尺的肥沃土地,以及不少灵气充沛的风水宝地,据说不输给浩然天下和青冥天下的洞天福地。
雨四灌了一口劣酒,抹了抹嘴,笑道:“那个陈平安,我去战场上,也瞥了几眼,就像涒滩所说,很狡猾,与他捉对厮杀,是个极其难缠的主儿。”
离真说道:“对方跌了境,加上又不是先天剑修,这会儿出手,自然会很勉强。能够守住他那块地盘,要归功于刘羡阳和齐狩的帮衬,但是即便如此,计算自己的飞剑杀力、计算敌方的战力,注重细节,打消耗,是他最擅长的。”
那女子说道:“对付这个家伙,一定要形成碾压之局。”
木屐问道:“那就尝试一下围杀?离真你主攻,雨四帮忙压阵,涒滩负责捡漏,至于行不行,试试看再说。”
背箧突然说道:“把离真换成我。”
离真脸色阴沉。
背箧说道:“是我师父的意思。”
离真这才脸色好转几分。
蛮荒天下的山巅大妖当中,哪怕是枯骨大妖白莹、曳落河主人那般出了名的霸主,依旧会饱受诟病。
唯独背箧的那个师父,算是更容易见到的一位大人物,因为常年云游四方,并无宗门、居所,
却几乎少有非议,撑死了就是说此人空有境界,偏偏不愿为蛮荒天下出力。
都说当年那场十三之争,他如果愿意出战,根本就没有后来两场攻城大战的麻烦了。
但是他直接拒绝了。
两头违背誓言而身死道消的大妖,两边有宗门子弟失心疯,竟然去与他寻仇。
结果他剑都没出,随随便便一拳锤杀了为首的玉璞境妖族,据说就只是一拳。
其余修士,都被那个当时还是少年的杂种剑修背箧,一一出剑斩杀,只剩下几只蝼蚁得以侥幸苟活,逃回了各自宗门,帮忙捎话,然后赶去道歉,最后两头玉璞境妖族,在师徒二人身边当个好几年的扈从,帮着背箧喂剑。
蛮荒天下的道理,历来简单,直来直往,拳头大者道理多。
蛮荒天下如果有自己的一部正统史书,那么每一页都注定渗透着浓重的血腥。
许许多多好不容易拥有了王朝雏形、大国迹象的地方势力,都是被性情乖张的巅峰大妖,肆意践踏而破灭,
许多凭借数代君主殚精竭虑、辛苦营造出来的京城,一夜之间就会变作废墟,遍地鲜血,
例如枯骨大妖白莹,麾下六位心腹大将,更是个个喜好将一国千里之地变作座座坟冢,皆沦为枯骨傀儡,然后养蛊一般,最终剩下一些可用之材。
只有剑修,无论境界高低,能够在种种莫名其妙的灾殃当中,幸免于难。
因为这是托月山订立的规矩。
蛮荒天下的剑修胚子,就像浩然天下的读书种子,甚至可以说,被呵护得更好。
这其实是一件最奇怪的事情,
蛮荒天下的共同敌人,是那座剑气长城,是那些剑修。
但是蛮荒天下无论如何攻城,如何一次次惨淡收场,
对于剑气长城的剑仙剑修,都愿意抱以一种纯粹的敬意。
战场厮杀,毫不手软。
离开战场,提及剑气长城那边的剑仙,兴许亲身经历过战事的妖族修士,会有刻骨恨意,却独独从无任何的诋毁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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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姚独自回了宁府,说是闭关炼剑。
其余人等,在叠嶂酒铺那边喝了一顿酒,范大澈早已认命,借钱请客。
这顿酒喝得很快,陈三秋等人都已各自回家,郭竹酒一路飞檐走壁,去见那只小竹箱,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最终只留下了酒铺的大掌柜和二掌柜,以及众多跑来解馋的酒鬼。叠嶂忙生意,陈平安蹲在路边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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