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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玄都观这座祖庭之内,晏琢没啥感觉,反正隔三岔五就能在桃林里边瞧见老观主一面,搬俩板凳坐在溪涧里,一起喝个小酒儿,至于双方差了七八个辈分什么的,孙道长不讲究,晏琢就不客气,孙道长不当回事,上行下效,那些高功真人对晏琢就更客气了,再加上玄都观是道门剑仙一脉,道官多背剑或是佩剑,自然而然就让晏琢有了一种错觉。
好像还在家乡,还在剑气长城。
辈分,境界什么的,都可以不用计较。
结果等晏琢真正离开玄都观,到了外边的广阔山河,才知道玄都观一脉祖庭出身的度牒道士,出门在外,很有牌面的,那些个孙道长徒孙、玄孙辈的各国一观之主、护国真人,在蕲州各地开枝散叶,见着了这个年纪轻轻的胖子,都不用晏琢搬出那套准备好的说辞,就对这个来自祖庭的年轻胖子极为礼重客气。
其实是晏琢误会了,不是所有从玄都观走出的谱牒道官,都有此待遇的,那些道门仙其实真是在好奇一事,这个胖子,到底与老观主是啥关系,所以他们都用一种“老观主该不是在外边找到了私生子带回家”的玩味眼神,打量着那个比较面生的晏姓剑修。
毕竟敢打那片桃林主意的玄都观道士,不多的。
老观主一贯秉持某个宗旨,既然收了弟子,师门这边自己不教,难道让他们跑到外边,再让外人教做人的道理吗?
再加上老观主某些独树一帜的鲜明作风,顺带着整个玄都观在青冥天下,都是独一份的,白玉京地界之外,大可以横着走。
至于晏琢的真实身份,作为诸脉祖庭的玄都观这边,一直没有对外宣扬,有意隐瞒此事。老观主不提这茬,谁敢往外泄漏消息。
故而即便是如今的玄都观里边,知晓晏琢来自剑气长城的道官,连同道号“春晖”的道观“门房”韩湛然在内,不会超过十人。
反正玄都观也从不缺少故事和谈资。
孙道长嗤笑道:“是那个喜欢扮婆姨的疯癫汉?”
听说这厮一路晃荡到了蕲州边境那边才停步,真是个狗鼻子,这不师姐一出关,立马就飞奔过来了。
不过对方还算懂点规矩,没有直接进入玄都观地界。毕竟玄都观与他所在的山头,不太对付,这家伙约莫是担心被套麻袋。
至于晏胖子嘴上所谓的买卖,还不是去祸害那片桃林。
晏琢一开始骗到个大傻子的笑容逐渐凝固。
沉默片刻,晏琢跳脚大怒道:“莫不是个骗子?真是造反了,都敢坑蒙拐骗到咱们玄都观的门口。我这就喊上湛然姐姐,与他讨要个公道去!”
原来对方扬言,晏琢精心制造的桃枝笔、桃符牌、桃叶书签等物,他可以帮忙卖到与蕲州并不接壤的永州去,保证能挣大钱,双方分账三七开。只要晏仙官点个头,以后就可以等着收钱了。
此外玄都观不是每年还有一筐筐的桃子嘛,反正年年有,你们玄都观的道官们吃又吃不完,送人不收钱,何必浪费,永州大大小小的仙府、道馆那么多,简直就是每天都有庆典,有庆典,就需要一簸箕一箩筐的仙家蔬果,在整个青冥天下都鼎鼎大名的玄都观仙桃,能愁销路?
晏琢就觉得可行,对方胆子再大,靠山再高,总不至于敢骗到咱们玄都观头上吧?
“他是怎么跟你自报名号的。”
“这家伙自称青零,有名无姓,也没个道号啥的,说自己就只是混江湖久了,道上的朋友多,都愿意卖他几分薄面……”
听到这里,屋内老观主嗤笑一声,这是混黑帮呢,还道上朋友多。
“我问他境界如何,他老实交代了,是个仙人境,来自永州首屈一指的山头,在他家门派里很有威望的,而且我看他身边带着三个随从,瞧着好像都是些陆地神仙,大概是怕我不信,这位青零道友,还主动要求将一支随身携带的铁笛,算是作为押金,我没敢收。他就报了个收信地址,估计这会儿,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孙道长笑了笑,犹豫要不要将此人的消息告知师姐。
此地其实就是玄都观的祖师殿,天下道门剑仙一脉所有枝叶的根本之地。
大殿内悬挂着道观历代祖师爷的画像,得有四五十幅之多。
白玉京之外的天下宗门以及子孙庙道观,挂像一事,也看各自底蕴高低,不一而论,有些是金丹道士,去世后挂像就可以在祖师堂占据一席之地,享受香火,但是像玄都观这样的庞然大物,就需要是玉璞境修士起步了。
只因为他这位当代观主,道法够高,活得够久,占着茅坑不拉屎实在太多年,所以众多挂像上边的“祖师”,其实辈分都要比孙怀中低。
祖师殿内的挂像,按照辈分,从高至低,依次排列,最终就像一座宝塔。
墙上较高处,有三幅挂像,是空白,并列两幅,分别属于未来的观主孙怀中,师姐王孙。
就像一种“虚位以待”,在青冥天下,不算如何奇怪,这就跟市井坊间,老人不忌讳谈论生死,在世时就会为自己早早备好棺材是一个道理。
一座山上仙府祖师堂,空白挂像越多,自然就意味着这座门派的在世祖师越多。
祖师殿大门缓缓打开,孙道长跨过门槛,走出大殿,抚须眯眼,“他是找贫道的师姐而来。跟你找买卖,就是个添头,把你当块敲门砖了。”
在开门时,晏胖子低下脑袋,不去看大殿内的光景,等到关上门,晏琢重新抬头,问了个很务实的问题,“观主,能不能与我说句到底话,我跟他合伙,真能挣着大钱?”
孙道长点头道:“能。”
晏琢闻言如释重负,“只要不是骗子就好,这种高人,多认识几个,混个熟脸,总归是好事。”
孙道长笑道:“这个龙新浦,不喜欢待在山上好好修行,最喜欢跑去江湖里边搅混水,时日一久,就被那些眼窝子浅的,尊称为‘龙师’了,只是与林江仙的那个‘林师’相比,含金量差得有点远,反正龙新浦脸皮厚,就算有那不怕死的,愿意喊他一声龙掌教,他一样敢收下。”
那个化名青零的老道士,真名龙新蒲,是那永州境内兵解山的一位老祖师,如果按辈分算,还是当代山主的太上祖师。
兵解山是永州数一数二的山头,作为兵解山硕果仅存的“同辈老人”,自称在门派里边有威望,云游在外略有薄面,确实不算吹牛不打草稿。
不过兵解山这地儿,风气比较怪,修士道龄都不高,有那“千年一劫数”的说法,而且也不是越老越能打。
因为那边的修士不够长寿,所以此人的辈分,实则占了大便宜,否则要说玄都观、采收山这些宗门里边,有个观主、宗主的太上祖师,传出去,还不得吓死人?
毕竟能活个五六千年,境界能低到哪里去?
这个兵解山的龙新蒲,与师姐是同乡,还是同年,都来自永州境内一个小地方。
可要说境界,修行资质,打架本事,比起自家师姐,又都要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厮在外晃荡,没饿死,也没被人打死,就靠一张嘴。先后三次跌境,也都是嘴巴没把门惹来的祸事。
晏琢好奇问道:“这位前辈,是奔着观主的师姐而来?这里边,有说头?”
孙道长瞪眼道:“不该问的就别问。”
你小子要是大嘴巴乱传话,以师姐的脾气,不会跟你这个小辈计较什么,那么回头师姐收拾的,就是贫道了。
当年道龄不大的时候,也没啥,如今好歹是一观之主了,多少要点面子,每天伸手捂着半边脸出门,不像话。
孙道长带着走出这座属于禁地的观内观,随口问道:“出门一趟,有何感想?”
晏琢感慨万分道:“威风八面,走到哪里都吃香,好得很,不枉费我慧眼独具,早早相中了老观主的玄都观,在这件事上,董黑炭就不如我了。”
其实这就要归功于年轻隐官的举荐了,否则满身铜臭的晏胖子,在那规矩森严的白玉京,在生财有道这条路上,恐怕空有十八般武艺,也没有太多的施展余地。
林江仙的鸦山,在那汝州的地位,靠着人多势众,又是赤金王朝鼎力扶持的江湖门派,鸦山嫡传武夫,在那一洲山河,当然可以横着走。
而玄都观在这蕲州,也是当之无愧的……扛把子。
不像殷州,自古就有两京山和大潮宗敌对相峙,势同水火。当然今时不同往日了,两家人成了一家人,而且还是字面意思上的那种一家人。山上宗门联姻,多是弟子们相互间看对了眼,然后喜结连理,哪有两位一宗之主结为道侣的?这在青冥天下,确实是头一遭。
翥州,亦有采收山,与道家符箓祖庭之一的青祠宫争锋。
就算是幽州那边,不也有个守山阁,能够与地肺山华阳宫板板手腕。
很难说是谁一家独大。
永州则有仙杖派和兵解山,两个顶尖宗门仙府,始终在争那个一州魁首的位置。
当然那白玉京,是整个青冥天下的主人,即便是玄都观,与之对比,还是极大差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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