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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自家先生亲自与他们讨要而来,这要能假,天底下就没有真了。

当时小米粒就伸手触碰了两幅字帖,觉得自己肯定沾了些仙气的。

夜深了,一个晨起打扫庭院,一个要巡山,就一起返回住处。

她们离开石桌之前,发现竹楼一楼依旧泛着灯光,好人山主还在挑灯看书呢。暖树竖起手指在嘴边,小米粒使劲点头,晓得。

暖树先将小米粒送到院门口,与暖树姐姐道了一声别,小米粒不着急挪步,等到暖树姐姐走远了,她才走近门口,双膝微蹲,就像扎了个马步,双手作气沉丹田模样,缓缓递出一掌,掌心贴在大门上,轻喝一声,便将那没锁的院门给“撞开”了,听着吱呀作响的开门声,黑衣小姑娘收回手掌,重新挺直腰杆站定,大步跨过门槛,十分满意,点点头,按照当年裴钱从武侠演义小说上边看来的说法,自己这一掌,怎么都得有个三十年内力了。

右护法回家不栓门,出门也从不锁门,门锁都是做做样子,以前是方便裴钱串门,后来是习惯成自然了。

小米粒到了住处,她住的那间屋子也是书房,摇头晃脑走到书桌旁,点燃油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呵,双脚重重踩地!

屋内桌凳都是老厨子亲手打造,所以显得小小的。

桌上书籍不多,整齐叠放在一起,多是小时候的裴钱看过,再送给小米粒的。

小米粒歪过头,摘下那只每天形影不离的心爱棉布挎包,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挎包,咧嘴笑道:“阔绰!”

大骊旧北岳地界,龙泉剑宗,犹夷峰。

刘羡阳正在闭关。

说是闭关,其实就是关上门睡觉,不过却不是以往那种打瞌睡。

化名余倩月的赊月,很清楚刘羡阳此次闭关不同寻常和轻重利害,她就干脆留在刘羡阳屋外,寸步不离。

反正以她的大道根脚和境界修为,一年半载不合眼都不觉得疲惫。

那个叫李深源的少年,最终还是选择拜徐小桥为师,在煮海峰那边修行。

刘羡阳先前说过,出关之后,要走一趟洪州,除了那边是古蜀剑仙的联袂羽化留下仙蜕之地,出产巨木的洪州豫章郡地界,还留下一些传自远古的娱神、祭祀传统。

赊月听到一阵脚步声,她转过头,一个木讷汉子徒步登山,来到这座犹夷峰,瞧见了那个一年到头穿棉衣的圆脸姑娘,点点头,在余倩月这边,被刘羡阳称呼为阮铁匠的男人,还是有笑脸的。

阮邛双手负后,脚步很轻,到了这边,也只是以心声问道:“他在闭关?”

赊月点点头,解释道:“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可能会比较凶险。”

阮邛同样点点头,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走这么一趟犹夷峰,不过男人还是用一种看似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羡阳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以后有劳余姑娘多担待些。”

赊月想起刘羡阳在闭关之前的那番对话,她微微脸红,难得有几分羞赧,不过她就不是那种扭捏的女子,说道:“阮先生,我要是真跟刘羡阳结为道侣了,会不会给龙泉剑宗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阮邛摇头道:“不会。”

赊月轻轻嗯了一声。

阮邛看了眼屋子,才来一小会儿,就转身离去,似乎想起什么,也没转头,依旧双手负后,只是脚步放缓些许,说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以后羡阳这小子哪里做得不对了,他又是读过几天书的,歪理多,你吵架吵不过他,或是他犯倔,死要面子,不肯跟你认错道歉,就跟我说一声,我不当宗主了,好歹还是他的师父,骂他几句总是可以的。”

赊月笑容灿烂,“记住了。”

在赊月的印象中,阮师傅好像就没有跟谁说过这么多的话。

阮邛刚加快脚步,没走出几步,便犹豫了一下,男人停下脚步,说道:“按照小镇那边的习俗,一般喜酒是要办两场的,一场在男子家乡,一场办在女子家里,所以到时候一场酒席在槐黄县城办,另外一场,余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在我们龙泉剑宗这边摆酒,在犹夷峰之外随便挑座山头好了,喝过喜酒,那座山头就是余姑娘的道场了,就当是我这个长辈的一点心意。至于刘羡阳的伴郎,照规矩,是要跟着新郎官喝两场酒的,可以帮着羡阳挡挡酒。”

赊月听到这些,看着那个好像用很大气力才说出这些家常话的背影,她没来由有些伤感。

————

书简湖,素鳞岛,作为岛主的田湖君,在那个如今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师弟的青年修士离开后,她还是有些神情恍惚,后怕不已。

宫柳岛那边,乘月色散步的年轻女修周采真,得知眼前那个看似神色和煦的儒衫青年,就是那个恶贯满盈、臭名昭著的顾璨,尤其是当他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出那句惊世骇俗的言语,新账旧账一起算,打死刘老宗主?周采真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直觉告诉她,对方没有开玩笑,但是对方在自报身份,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偏偏是那么一句,我是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

顾璨祭出一条符舟,撑船离开宫柳岛,作为真境宗祖师堂所在的宫柳岛,仙人刘老成与白帝城女修韩俏色,双方相对而坐。

只是门口那个自称需要给顾璨卖命一百年的妙龄女子,身形已经消逝不见,完全无视刘老成亲手布置的阵法禁制,她出现在了顾璨那条符舟上,看着那个盘腿坐在船头的儒衫青年,笑道:“浩然天下的宗门,比起我家乡那边,讲究门道就是要多些,乱七八糟的机构,记都记不住。”

顾璨问道:“我那师姑,不会一言不合就跟刘宗主打起来吧?不是让你留在那边劝架吗,来这边做什么。”

她嫣然笑道:“打起来?怎么打,在哪里打?”

顾璨淡然道:“灵验,不好笑的笑话,能不说就别说。”

她撇撇嘴,这家伙,到底是偏向韩俏色几分的。

这个以顾璨身边婢女自居的蛮荒女修,道号“春宵”。如今化名灵验,是顾璨前不久帮忙取的,她很满意。

在蛮荒天下那边,她叫子午梦。当然同样是化名,上一个帮忙取名的人,是文海周密。

她从船尾挪步来到船头,坐在顾璨身边,脑袋偏向他肩头,片刻之后,已经悄悄施展了独门秘术的她便觉得无趣,便重新坐正,瞥了眼顾璨的裆部,她腹诽不已,铁石心肠嘛,就没有半点情欲涟漪的绮念。

她在宫柳岛那处刘老成作为道场的秘境内,是山下豪阀富贵门户里常见的丫鬟装束,此刻却变成了作女冠装束,丰姿卓绝。

罗袖轻薄,飘飘如碧云。腰身袅娜,眉眼间风情万种。

她问道:“顾璨,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璨说道:“绣帏里倒凤颠鸾,衾枕之爱,鱼水之欢,极尽绸缪,诸如此类旖旎境地,置身其中,一切只需作白骨观即可,守一法,驱二竖,斩三尸,逐五鬼,降伏六欲七情。”

她后仰倒去,“跟着你,真没意思。”

还不如那个嘴花花的崩了真君呢,好歹对方见着她,还需要稍稍稳定道心,再唠叨几句虚情假意的言语,类似七尺之躯,戴天履地,抵死不屈于人。

作为周密精心挑选出来的天干修士之一,其实她在山上的本来面目,是覆面具、背琴囊的装束,几乎没有谁见过她的真容。

当下种种面容,自然是她在摘掉那张面具后,随心所欲变幻而成,而且不同于一般的障眼法,只要她愿意,世人眼中所见她的容貌、身段、穿着和神态,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朝思暮想之人。形似且神似,几可乱真。

所以在蛮荒天下,姜尚真第一次见到这位不知是姨还是姐姐的女修,第一个观感,就是好生养,身材一绝,真是珠圆玉润。

只是她当时在小天地内,那份显化而出的道法气象,可就渗人至极了,便是姜尚真这种色胆包天的货色,也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原来在子午梦身后,悬空挂着无数吊死鬼的尸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缓缓飘荡。她的本命物之一,是把纨扇,绘画数以千计的仕女,皆栩栩如生,眉目传情,她们在画卷中喃喃低语,可惜都是美人的面目,白骨形骸。而作为剑修的子午梦,古琴即飞剑“京观”,而这把飞剑的本命神通之一,就是编织出一场梦境,她能够观想出一条无比趋于真实的无定河,并且让在一定范围内的光阴长河、或者说是一条无定河陷入停滞。

先前在白帝城那边,韩俏色一看到她,就心生不喜。

理由很简单不过,这小娘皮,长得也太好看了点!

可别害得顾璨沉溺于男欢女爱,要说这个娘们与顾璨当个半路道侣,韩俏色倒是不太在意,如顾璨这般的,若是身边没有一群莺莺燕燕才算委屈了他。

她最受不了顾璨的不搭话,便找了个话题,“这个真境宗,只是那桐叶洲玉圭宗的下宗吧,你知道有几个机构吗?二十多个呢,祖师堂掌律修士下边,就有七八个,管钱的祖师手底下,好像还有小十个……衙门?我就想不明白了,真境宗的经制局,跟那个礼制司,到底有啥不一样的。还有那度支司与运转司什么宝库局的,不就都是管那么点神仙钱吗,非要拆分开来算?”

顾璨置若罔闻,只是闭着眼睛,缓缓呼吸吐纳,默默研习一门水法。

躺在船头的女修,翘起腿,轻轻晃着一条腿,随口问道:“故地重游,作何感想?”

顾璨神色自若,微笑道:“罚酒苦难喝。”

子午梦扯了扯嘴角,“终于舍得不当哑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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