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诸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总是拿事补人心,剑来,烽火戏诸侯,吾爱读小说),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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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修行,出门见人。”

“与人争执或问道,当以仁心说,以学心听,以公心辩。如果赢了是赢,输了也是赢,这就是论道,而不只是辩论了。”

袁黄听到这里,由衷赞叹道:“这种吵架方式真是好,如果双方都有此心,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鸡同鸭讲,‘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本是句丧气话,按照陈先生的这种思路去解题,可就有别解了,不但提出了一种缜密推理的辩论规则,还提出一种更高的……道德原则!”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里边存在着一个极其难解的悖论,讲理之人哪里需要别人讲理。”

陈平安笑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敢贪功,因为提出这些学问宗旨的,正是我的先生。”

“难怪陈先生能够如此豁达,待人处事这般从容。”

袁黄感叹不已,只是很快补上一句,“真是名师出高徒,陈先生的先生,学问有多高,晚辈不敢想象。”

陈平安笑着拍了拍袁黄的肩膀,“袁黄,以后你如果真有机会在落魄山落脚,那就可以反证一事了,一山风气,与我无关。”

都是你们一个个自带上山的。

关我屁事。

我这个当山主的没跟你们计较,你们还有脸怪到我头上?

袁黄哪里知道落魄山还有这种家风门风,只当是自己去落魄山学拳一事,陈剑仙已经答应了一半。

袁黄和乌江也都告辞离去,打算结伴游历江湖一趟,两人确实投缘,一见如故。

作为临别赠礼,陈平安便跟两位年轻武学天才,多说了几句可虚可实的拳理。

“未学真功夫,先吃苦跌打。武夫有了拳意上身,才算真正登堂入室。你们既然是结伴游历江湖,平时可以多切磋,胜负心不可过盛,但是更不可全无。切磋之外,饮食起居,跋山涉水,更是练拳,每一步都可以是拳桩。钟倩那是祖师爷赏饭吃,才可以每天惫懒混日子,千万别学他,你们也学不来。”

“可要说学成了一身杀人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就是人随拳走,而非人递拳。拳会越练越死,说句难听的,就是取死之道。”

“拳谱、拳招千千万,在我看来,拳法至理就只有一点,任你是谁,拳高几境,与之对峙,也敢递拳。”

“所有性格,都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如剑双刃。归功于年少时父母管教,师长约束,再往后,无非是佩弦自急,佩韦自缓。”

之后陈平安再将狐国的确切地址告诉他们,顺便打趣一句,都是气血旺盛的年轻人,可别进了狐国就看花眼,温柔乡是英雄冢,再无心练武了。最后再有意无意提醒两位年轻武夫,山河壮丽,人间有大美,我辈武夫多走多看,别走马观花一般不上心,那么本身就是学武,可涨拳意。

乌江只当是一句剑仙蹈虚的大言空话,年轻人点头飞快且起劲,实则却是心不在焉的。袁黄却是一字不差,默默记在心里了。

周姝真苦笑道:“陈剑仙,我确实早就知晓蒋泉身份,他当年之所以能够找到敬仰楼,再来讨要武学秘笈,都是我故意为之,将其视为一颗暗棋。”

陈平安说道:“没什么,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当然了,我不是什么书院君子,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再加上你今天的意气用事,说好了,事不过三,你跟敬仰楼就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周姝真自嘲道:“陈先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平安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论初衷,你跟高君是一般无二的。设身处地,我至多就是比你更耐心几分,想法差不多。”

一座莲藕福地,准确说来是昔年藕花福地,在老观主刻意为之的前提下,堪称英豪辈出、仙苗遍地。

只说贺蕲州这样的女子武夫,周姝真这般练气士,放在浩然天下,同样的年月,她们各自境界,何止拔高一两层?

陈平安说道:“结果是坏,万般皆是错,结果是好,万般都是对。周道友,你我共勉。”

周姝真打了个道门稽首,这位已经心悦诚服的观海境女修,“铭记在心。”

沛湘笑道:“我们山主来大木观议事之前,先前在那岸边,将身穿龙袍的南苑国胡焦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关于那条龙门境湖蛟与太上皇魏良的那点腻歪关系,沛湘当然一清二楚。

周姝真眼睛一亮,心中积郁多年的一口闷气,一扫而空。她侧身施了个万福,却是没说什么。那小浪蹄子,就是欠收拾!活该她在此丢人现眼一回!

陈平安说道:“魏良当初能够破境顺遂,在于道心契合天心,善待了那条皇陵山蛇,看似无意实则‘有心’,为其传道授业,帮其炼形成功,此方天地的大道便将此事此心,视为了一场传道与澄澈道心,而他未能第一个结丹,被高君抢先跻身地仙,同样在于他道心不定,稍有坎坷,便心性偏移,对山蛇起了杀心,魏良才会被大道视为半途而废,没有资格获得那么一桩仙家道缘。这些内幕,周道友可以说,也可以不说,自勉即可。”

周姝真脸色尴尬,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点头道:“我会当面与魏良诉说此间道理。”

陈平安板着脸点点头。

吵去。

走一趟南苑国,跟魏良见了面,哪怕不吵架,旁边杵着个胡焦,不信你们仨还能融融恰恰。

沛湘笑意盈盈,看了眼陈山主。不记仇,真是不记仇。

陈平安说道:“地仙之下的练气士开辟气府,就像到处挖井,水井数量多,灵气储藏就多,但是水位高低和升降,依旧受限于天时和地利,为何我家乡那边都说‘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只因为练气士结了金丹,就像家底宽裕的门户,打造出一座巨大地窖,可以储藏冰块,盛夏酷暑时节,只要想吃,就随时可以吃上一碗清冽解渴的冰镇梅子酒。又像搭建起一座长生桥,勾连人身内外,这便是仙诀所谓的‘道人自身小洞天,身外天地大福地。’这些个道理,其实都是当年陆台跟我说的,我只是转述。”

以陆台的古怪性格和反常行径,当年肯定让周姝真都有心理阴影了,能扳回几分印象是几分吧。

陈平安笑道:“放心,狐国以后肯定不会染指敬仰楼,当然你们若是愿意缔结盟约,成为山上盟友,我肯定乐见其成。”

两地都是女子居多,女子就别为难女子了。

周姝真施了个万福,姗姗返回大木观内。她一想到要主动去见魏良和那个小浪蹄子就糟心。

沛湘愧疚道:“山主,狐国半点正事没做成,还帮了倒忙,我这算不算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平安笑道:“你们狐国属于好心办坏事,情有可原,就算是功过相抵好了,但是下不为例。”

谢狗说道:“何况沛湘还培养了两个得意弟子,狐国以后了不得啊,没有青黄不接的顾虑了。”

沛湘一头雾水。啥玩意,两位得意弟子,她们是谁?总不会是说罗敷媚和丘卿吧?先前在那座狐国别业,她们可是被吓得不轻。

陈平安其实知道谢狗旁观了狐国监牢的那场拷问,甚至她要比自己看见听见更多。

陈平安看着一脸茫然的狐国之主,忍不住问道:“你不知道罗敷媚其实早就成了狐国掌律一脉的主心骨?”

沛湘愈发疑惑,山主你可别是阴阳怪气说话啊,小心翼翼说道:“知道啊,罗敷媚这妮子是比较喜欢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读心术学问了,而且她在年少时就找人购买、搜集了很多医家和仵作书籍,她好像还比较擅长整理谍报?”

可沛湘这个当国主和师父的,往日里只是对弟子嘴上称赞几句,实则内心不以为然,觉得罗敷媚是在不务正业,折腾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做什么,只是因为这个弟子修道资质足够好,破境不慢,沛湘才没有表达不满。

谢狗笑呵呵道:“沛湘啊,哪天你抽空,记得隐匿身形,亲眼见识了罗敷媚拷问犯人的花样百出和心狠手辣,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下任狐国掌律祖师的风采了。”

沛湘听得胆战心惊,看了眼陈平安。

陈平安笑道:“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含沙射影。”

谢狗笑嘻嘻道:“沛湘姐姐,打个商量呗,不如你将罗敷媚,还有那个丘卿,买一送一,都让给我当不记名弟子?价格好商量,我还是有点家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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