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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薛如意当真愿意留在玉宣国,不管她是开创门派,或是捞个立祠建庙的山水娘娘当当,他黄烈还真就是跟皇帝薛逄递一两句话的事情。
女鬼薛如意是欠了前国师黄烈的人情吗?必然不是,而是陈先生这位牵线搭桥的中间人,欠了某宗黄供奉一份人情嘛。
陈平安需要还人情?当然不需要,而且就算陈平安给,黄烈也绝对不会收,只要不收,他在顾璨这边就等于多出宗主御赐的丹书铁券,等于多出一块免死金牌。
黄烈琢磨着要不要与皇帝薛逄打声招呼,朝廷暗中帮衬她一二?
背对堂屋那边的顾璨便以心声说道:“黄供奉,劝你不要画蛇添足。”
被看穿心思的黄烈悚然一惊,连连告罪。
薛如意离开小巷,拎起裙摆,一双绣花鞋挑选街道干燥处落脚。
她当然由衷感谢并且敬重那位陈先生。
可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那位混不吝的道士吴镝,更有趣些,亲近些。
人生何处不酒桌,但求杯中酒常满。
陈平安收拾了一些行李细软包裹,装入一件咫尺物中,当然没忘记那个可以拆卸再拼装的算命摊子。
技多不压身,以后出门在外,除了当包袱斋,也可以重操旧业,摆摊挣钱。
陈平安问道:“你怎么说?是直接去桐叶洲?还是去牛角渡等条跨洲渡船?”
顾璨说道:“去牛角渡。”
刘羡阳懒洋洋问道:“我们怎么回去?三山符太珍贵了,又不能多用,得省着点花。”
如果只是他们三人,倒也好说,哪怕不用三山符,或御剑或御风便是了。
顾璨说道:“我有一艘流霞舟,速度不慢。出了京城再祭出,我们可以乘船返回牛角渡。”
刘羡阳啧啧称奇,“这可是好东西,听过没见过,你小子怎么搞来的?”
顾璨说道:“白帝城有几座密库,无人看管,我经常去那边闲逛散心,其中一座用以存储宝物的密库,就是这艘流霞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将其炼化小炼再带出。”
刘羡阳震惊道:“那你是家贼啊,郑城主也不管?”
顾璨说道:“既然没管,就是不管。”
傅噤敢吗?他不敢的。
刘羡阳问道:“流霞舟上边的一大堆宝物?”
顾璨点头道:“一并归我了。”
由于双方对话没有用上心声,黄烈听得眼皮子直打颤。
不愧是从白帝城出来的,路子真野。
之后他们一起隐匿身形,藏了行踪,悄然御风离开玉宣国京城,来到折腰山地界一处僻静山岭。
沈老宗师暂时只是金身境,无法覆地远游,所以是唯一一个被人拎住肩头远游的。
顾璨从袖中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袖珍渡船,先以秘术解了层层禁制,再往空中抛掷而出,蓦然大如正常楼船鬼魅,悬在半空中。
刘羡阳登上这艘名动浩然天下的流霞舟,试探性问道:“顾宗主,帮忙与郑先生问一句,他老人家还收那种不记名的弟子吗?”
顾璨嗤笑道:“干儿子,当不当?”
刘羡阳伸手抓住顾璨的胳膊,“除了郑城主,还有没有其它门路?”
顾璨抬起胳膊,“爬开。”
刘羡阳嬉皮笑脸道:“陈平安受伤,你心疼你的,拿我撒气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平安疑惑道:“流霞舟这种庞然大物,你也能将其炼化?”
顾璨嗯了一声,说道:“白帝城有一门失传已久的上古秘术,专门讲炼物化虚的,只是演练起来门槛不低,据我所知,只有韩俏色精通此道,为了学成这门道法,她当年废去了不少山上器物,光是法宝就有三十余件。我对此算是比较上心了,可还是学了点皮毛而已,算不得登堂入室。你要是想学,我回头抄录一份给你。”
陈平安摆手,“既然是她立誓要学成的十二种大道术法之一,你学会了,就别再外传。”
顾璨说道:“你跟她不是本来就有一桩买卖吗?拿钱换道法,又不是不可以商量。”
陈平安瞪眼道:“都是要当宗主的人,还拎不清门户有别的山上规矩?懂不懂亲疏有别,真以为韩俏色不会伤心?!”
撂下一句教训,陈平安就去挑选一间屋子睡觉,让刘羡阳出了西岳地界,再喊醒自己。
刘羡阳哎呦喂一声,在旁拱火道:“好心好意,白白讨骂一顿,某人心里苦啊。”
明明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顾璨呵了一声,却是心情转好。
顾璨让顾灵验驾驭这条流霞舟,至于黄烈和沈刻他们几个,自己随便挑选一间屋子休歇便是。
刘羡阳始终跟在顾璨身后,这让自有打算的顾璨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干脆提个马桶在我屁股后边?”
刘羡阳一把搂过顾璨的脖子,笑嘻嘻道:“咱哥俩说几句体己话。”
顾璨来到一间禁制重重的屋子,推开门,站在门外,“自己挑几样,挑完滚蛋。我只要一个要求,不准使用袖里乾坤。”
刘羡阳埋怨道:“怎么交了你这么个俗气兄弟。”
哇哈哈,发财了,屋内宝光流转,琳琅满目,差点亮瞎刘大爷的狗眼。
顾璨就要关门。
刘羡阳赶忙伸手抵住屋门,大义凛然道:“你俗气,我就清高啦?不能够!”
顾璨坐在门槛上,也懒得计较刘羡阳挑什么,会拿几件,都随他去。
一竹篓鱼获,一条麂子腿,一篮子鸡蛋,半屉包子……
刘羡阳当年送这些东西给泥瓶巷鼻涕虫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进了屋子,如入宝山,刘羡阳摸一摸这件,拿脸蹭一蹭那件,挑花了眼。
顾璨也不催促,就只是耐着性子坐在那边,刘羡阳转头嚷嚷道:“顾宗主,能不能借我几件咫尺物?”
不提这种要求,就不是刘羡阳了。
顾璨置若罔闻。
“坏我道心!不能再看,真不能再看了,再看就真要动杀人越货的心思了。”
刘羡阳一手捂住眼睛,抹黑似的来到顾璨身边坐下,俩门神。
顾璨说道:“挑了不拿?小心我来句过时不候。”
刘羡阳笑道:“忘了?我跟你和陈平安都不一样,什么时候为生计愁过?啥时候占你们两个的便宜了?”
顾璨点点头。
遥想当年,陈平安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和刘羡阳一起做生意,一起赚钱。他打下手做事情,让刘羡阳拿主意。
至于顾璨就更简单了,跟着他们俩蹭吃蹭喝,肯定饿不着他,躺着享福就是了。谁让他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刘羡阳从袖中小心翼翼摸出一块玉牌,递给顾璨,“小心点,别摔坏,这可是很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
顾璨接过手,疑惑道:“提前送给我创建宗门的贺礼?”
刘羡阳气笑道:“想屁呢,老子在跟你显摆家底,不得找回场子?”
顾璨问道:“是一处不被记载在册的古旧洞天,还是某块破碎福地?”
刘羡阳微笑道:“甭管洞天还是福地,你小子有吗?”
陈平安有莲藕福地,我也有一座小洞天,唯独顾宗主你寒碜了点。
顾璨一下子高高扬起手,作势要摔玉牌。
刘羡阳立即告饶道:“别别别,顾兄,顾大哥,我给你老人家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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