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第一出戏唱的是孤弱女子千里寻亲,此时正唱到路遇强盗盘缠被劫,女子跪在地上哭强盗可恶,哭自己命苦,哭苍天对她不公。声音哀哀不绝,不知怎的就哭进丁柔心里,勾出她想要极力忘记的过往。
她听着听着,眼前逐渐模糊起来。眼眶酸胀,却眨也不肯眨,生怕眼泪掉下来。就这样强忍着,胸口闷得生疼。
良久,她的右手抚上左手手腕,在手肘内侧摸到一道凹凸不平。那是一道半尺长的伤疤,蜿蜒狰狞,是当年她落入强盗之手奋力挣扎无果所致。当年她与此时台上的戏子一样,都是千里寻亲路遇强盗,只不过这女子能屈能伸,宁损失钱财不罔丢性命。她却不肯,她当时据理力争,宁死不肯让盘缠落入强盗之手。直到争夺当中挨了这一刀,鲜血顺着手臂呼呼往下淌,很快疼到麻木时才逐渐恐惧起来。
虽是无意间受伤,然而那伤口极深,鲜血呼呼流个不停,很快她半个肩膀都麻木了,左手几乎废掉。她恨自己的大意,才叫人伤她至此,因而那伤口被她处理得极粗糙,如今留下一片狰狞的疤,只为了记住这教训,再不犯同样的错。也再不叫人欺她至此!
她五指并爪,狠狠掐着手臂,逼回眼底的泪意。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清冷。
丁柔恼怒地瞪他一眼:“就要待在外面!”
晏秋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趣味:“那好,就依你。”
反正吃亏的总不会是他。
原因是丁柔现在已经被挤得紧紧挨在他身前,鼻尖和额头偶尔会擦过他的脸。而她一抬头说话,纤薄的嘴唇便会仰起来,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张一翕,若是被人一撞,说不得就会亲到他下巴上。
他是乐于如此的。
丁柔似乎没考虑到这一点,只是骄横地白他一眼,别过头将后脑勺展现在他面前。晏秋见状不禁笑了出来,心中更愉悦几分。
安福楼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已经有些年头,财大气粗,请的戏班子也不同凡响。戏台子上的花旦小生们个个妖娆俊秀,又都有一把好嗓子,依依呀呀地唱起来十分热闹。
丁柔偏爱看他们甩水袖,那洁白的水袖每一次翻飞总能牵动她的心思,恨不得自己也变成那柔软漂亮的物事,干脆利落,热烈洒脱。自由自在地按照自己的意愿飞一回,能够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必怕。
她看得出了神,久久回不来。
突然台上响起一声锣响,生生将她震回神。她定睛一看,台上的花旦正跪在正中央,哀哀哭得好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