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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工作者们被广播勒令留在原处避免踩踏事故,惊惶无措地从各自屋里逃出来的,全都是客人。他们拥成一团想要远离这堵高墙,连滚带爬地往下挤,而邓莫迟逆着这群来不及扣皮带的嫖客,无视高蹿的火柱,只把r180在怀中护好,一步一步地走向顶层。

冷眼看着这无数的人头,他感到剥离,也感到头痛欲裂。短短的一段距离划过无数思绪,邓莫迟想,如果我有灵魂——如果这个灵魂尚且存在的话,它现在一定是飘到了空中。鼻血在流,喉头也溢出腥苦,但这些疼痛全都死死压在身上,也全都那么模糊,只有烈火灼烧的刺痛是明确的,甚至给他一丝亲切的感觉。

他虽然疼,但没有被烧伤,哪怕火舌打着卷燎上皮肤。这火太邪门了,好像烧不伤他。

几分钟后,站在那间办公室门外,邓莫迟听到负责人焦急调度的吼声,到现在都不跑,确实担得起“负责人”这个名头。推门的时候邓莫迟忽然笑了,因为这一切确实都太过可笑,他意识到,这天不单是弟妹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他那面目不清的母亲死于难产。也是这样的一场大火,烧在夜里,熊熊地把他包围,从r180浮肿的脸上,他能看到僵硬蜷曲的手指和染了半张床的血迹,那时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都像是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妈妈死掉了,死得很痛苦,我无能为力……

这便是他当时的想法。

他竟然记起来了。浅尝辄止,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邓莫迟醒来时,坐在一排漏水的屋檐下,身后是一栋破旧平房,墙里传来一家人晚餐时的说笑。暴雨还在持续,他也还在明月城,巷子对面的灰墙上映出明明暗暗的乱光,来自警车和消防车闪烁的灯管。

他站起来,绕过阻挡视线的围墙,隔了一百多米的距离眯起眼看,烧穿那栋四层小楼的大火仍然没灭,冒出滚滚浓烟,被照成灰红色,又散在乌黑的空中。

印象清晰的最后一帧是俱乐部负责人变形的脸,邓莫迟缓缓回忆起来,杀过人后,自己产生了一种即将晕倒的预感,于是走到这里休息,结果还真晕了过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如今醒来发现衬衫前襟上都是血污,被雨冲得扩散成好大一片,人中和下巴上也沾了血痂,一扒就墙皮似的剥落,好像他刚才流了很多鼻血,或许还吐血了。

但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杀人。

也想不起当时大火蔓延,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向上走。好像是抱着一件沉甸甸的东西,满心也都是一种沉甸甸的,叫做仇恨的情绪。

更为奇怪的是,他的脑海里突然多了许多久远的事物,例如一个女人的脸,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你的母亲。他想起母亲给自己打的补丁、画的卡通画、唱的生日歌……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好像全都丢失已久,他回看它们,最大的感觉就是陌生。

还有些更诡异的印象填充他的大脑,把思维堵得水泄不通,毫无章法地划来划去。邓莫迟直觉自己有一支军队,但是全军覆没了,他还直觉自己去过太空,比如火星或者月球?他甚至直觉自己死过一回,抱着壮志未酬的痛苦,爆炸一样砸入幽深的海底。

邓莫迟无法确定这些是否是真实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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