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毌纯沉声把头一点:“不错,他女儿在洛阳。本来,他跟了我这些年我不该轻易起疑心的。前一阵,他也跟我分析了当下处境,不无道理。但,”他不禁摇首,望着摇曳烛火感慨,“人心难测,我一直不曾在他跟前有过确切回应,兹事体大,我想好了,只能先将他禁足。”

主薄深表认同:“也好,仲恭,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将军桓行简狼子野心,我等举事,要有个合理的名头。”

“某洗耳恭听。”毌纯冲他一拱手,主薄沉着应道,“你看,桓行简行废立,借的是太后诏书。他能用,我等为何不能?有太后的诏书此事才师出有名,自然,这个时候无从上表太后,只能假诏。此为其一,其二,举事需四方响应,杨州刺史李蹇与仲恭交好,加上他对桓行简压他军功多有不满,争取他最易。另外,庐江太守等皆为将军下属,可下令命其集结到寿春城来,歃血为盟,共举大事。”

沉吟片刻,主薄继续道,“既是讨伐逆贼,当作如箭檄文,遣使者昭告各郡国以示大义,忠于魏者自然会响应。”

“好!”毌纯激动得一拍桌子,不由起身,忽想到一人,很快,自己倒先否决了自己,长叹了口气,主薄问道:

“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本想到邀奔蜀的夏侯霸,你知道,他是太初叔父,当初跟郭淮有间隙唯恐被召回洛阳有不测不得已奔蜀。我若邀他,他必应我,只怕姜维趁机搅混水,我不愿引外敌攻击自己的国家。”毌纯一垂头,手指在舆图上山河上慢慢滑过,“悠悠苍天,我心可鉴,只愿上苍肯垂青我一回,也垂青大魏一回。”

主薄默然,室内静了片刻后,两人又商议起当下先给哪些人去书函。

数日后,张敢在换上公服准备出府时,才发现他出不去了。守卫面上跟他客客气气的,但一问三不知,无论怎么问,还是那样。

张敢心知不妙,不再强求,独自在院子里琢磨这件事。显然,毌纯是要发难了,之前模棱两可为假想必早拿定了主意。但也显然,他对自己起了疑心不过念及旧情不至于杀了他。或者,现在不是杀自己的时候……他想到这,略感烦躁,当下唯有洛阳的大将军才是他所能仰仗的,当务之急,是通知洛阳方面。

城外草萋萋,杜鹃声声,给这暮春平添一分忧愁的况味。张敢是武将,对这些自然之境毫无感悟,此刻,却被这杜鹃声打断了思绪,心念一转,盘算毌纯必定独木难支,他会找谁呢?

兖州刺史本是李丰之弟,因李丰事,被诛三族,已换了邓艾。西北桓家势力太深,未必插得进去。青徐亦是太傅桓睦提拔的人,难能响应。算来算去,也只剩李蹇和诸葛诞了,这两人同样盘踞在淮南附近。

诸葛诞之女是桓行简的弟媳,有这层关系,诸葛诞的态度恐怕……张敢打定主意,手书两封,寻个借口自己腹痛要请医官,侍卫自然不放行,张敢的家仆便掏出两块金子硬塞到对方手里,将自己衣裳里外一翻,哭诉道:

“你看,奴这什么也没窝藏,主人腹痛难耐,不过请医官来瞧一瞧。”说着,看了下四下,“眼下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看将军的意思,只是禁了张将军而已,可没要他的命。”

这侍卫犹豫有时,检查一通,最终放了人。家仆得以出来,火速奔到墙头外将那两枝竹筒一捡,塞怀里跑了。

作为曾经的浮华案一份子,诸葛诞和夏侯至桓行简杨宴等人交情都很好。当年,他跟着杨宴服散,每日熏熏然,整个世界都是颠倒梦幻的,樗蒱射覆,老庄周易,一群志趣相投的人有着玩不尽的乐子。他比他们年长些,但那时大抵也算年轻,真是纵情啊。

直到先帝一道旨意,太初他们纷纷被罢黜,自己被逐出京师,彻底远离了洛阳这个权力的中心。他告别洛阳时,也是个春天,柳棉飘远道,子元和太初等人来送他,子元那个时候似乎一下变得话少,而太初,他的声音则充满了期待故人归来的温馨:

“公休,不要丧气,来日方长,”说这话时,他竟还能跟自己玩笑,“你是将才,有一日,指不定要指挥千军万马伐蜀灭吴呢。”

那时候,忽被如此打击,诸葛诞心有戚戚焉,扭头遥望洛阳城外的庄严华表,苦笑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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