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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有幸福的家庭。西班牙王室是一个。葡萄牙王室也是一个。前者的儿女和后者的儿女成亲,他们那边来的是马利安娜·维托里娅,我们这边去的是马利亚·芭芭拉,至于新郎,就像人们所说,分别是这里的若泽和那里的费尔南多。这都不是仓促商定的,婚事早在一七二五年就已经定下来了。多次商谈,许多使节来往,反复讨价还价,全权大使来回奔波,婚约条款谈判,一次次拖延,姑娘们的嫁妆,这类联姻不能草草行事,一挥而就,像粗话说的那样两个人点点头便同意姘居,直到现在,即五年之后,才要交换公主,把这个给你,把那个给我。
马利亚·芭芭拉已满十七岁,圆月形的脸,前面已经说过,满脸麻子,但她是个好姑娘,就一位公主而言在音乐上颇有造诣,至少多梅尼科·斯卡拉蒂大师给她上的课没有白费,大师将跟随她前往马德里,不再回来。等着她的新郎比她小两岁,就是那个费尔南多,西班牙国王名录上的第六位,作为国王名胜于实,这些情况只是顺手写来,免得有干涉邻国内部事务之嫌。而从这个邻国,顺便说一句,它与我国历史有着紧密的联系,从这个邻国要来的是年仅十一岁的小姑娘马利安娜·维托里娅,虽然年龄尚小,却已经历过一段痛苦的生活,只要说这一点就够了,她曾准备与法国的路易十五结婚,但被其拒婚,这个词似乎过分,毫无外交风度,但还能用什么其他的词呢,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被送往法国王室生活,接受教育以便结婚,两年后却被打发回家,只因为未婚夫突然变卦,抑或促成此事者利益有变,称王室必须很快有继承人,而这可怜的小女孩生理上尚未成熟,除非再年长八岁,否则无法满足这个需要。可怜的孩子被送回来了,清瘦纤细,吃得极少,送还的借口找得也不高明,说是让她探望父母,即菲利普国王和伊莎贝尔王后,就这样她留在了马德里,等待找一个不那么着急的未婚夫,找到的就是我们的若泽,现在不满十五岁。关于马利安娜·维托里娅的娱乐没有多少好说,她喜欢布娃娃,最爱吃糖果,这也难怪,正是那个年龄,但她已经是个灵巧的猎手,长大之后会喜欢音乐和书籍。要知道,有的人管事更多,知道的更少。
在古往今来的婚姻中,有许多站在门外的人,所以,为了避免尴尬,现告诫各位,凡遇婚礼,洗礼亦然,非请勿去。当然,若昂·埃尔瓦斯没有收到邀请,他是“七个太阳”在里斯本生活时,在与布里蒙达相遇并结合之前结识的朋友,还曾在艾斯贝兰萨修道院附近将他与几个半流浪汉睡觉的茅屋让出一块地方给“七个太阳”,这事我们还都记得。当时他已经不年轻,现在则是六十岁的老人了,突然感到怀乡啃噬着心灵,急于返回出生和受洗礼的地方,这正是年事已高,再没有其他期盼的人的希望。要迈开双腿上路,他却又犹疑不定了,这倒不是怕腿脚不得力,对这样年岁的人来说他还硬朗得很,而是担心阿连特茹省那无边的旷野,谁都难免遇到坏人,比如“七个太阳”巴尔塔萨在佩贡埃斯松林就出过事,不过那一次倒霉的是那个打劫者,就那样留在了那里,要是同伙后来没有将其埋葬,他必将面对乌鸦和狗的啃咬。但是,实际上任何人都不知道未来如何,前方等待他的是好是坏。在若昂·埃尔瓦斯当年当兵的时候和现在过着还算平静的流浪生活的时候,谁会告诉他,他是时候去陪伴葡萄牙国王前往卡亚送出一个公主再迎接另一个公主了,是啊,谁会知道呢。谁也没有对他说,谁也不曾预见到,只有偶然之神知道,它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挑选并拴上命运之线,两个王室是外交和王国利益的命运之线,老兵则是怀乡和无依无靠的命运之线。如果有一天我们能解开这些线团,那么就能理顺生活之线,得到至高的智慧,如果我们非相信这种东西存在不可的话。
显然,若昂·埃尔瓦斯既不乘轿式马车也不骑马。前面已经说过,他有两条善于走路的腿,那就让他迈开双腿步行吧。但是,不论他在前面还是在后面,唐·若昂五世总是陪伴着他,同样,王后和儿女们,即王子和公主,以及参与到这次旅行的世界上的所有权势都在陪伴他。这些至高无上的先生们永远想不到他们会护送一个流浪汉,保护他即将完结的生命和财产。但是,为了不完结得太早,尤其是生命,这是非常宝贵的,那么若昂·埃尔瓦斯就不宜闯入王室队伍之中,人们都知道,士兵们的手动作灵活,愿上帝保佑他们,一旦认为国王陛下非常宝贵的安全受到威胁,他们的手也是很重的。
若昂·埃尔瓦斯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里斯本,于一七二九年的这个一月初经过阿尔德加莱加,在那里逗留了一些时间,观看从船上卸下路上要用的车辆和马匹。为了弄个明白,他不断询问,这是什么呀,从哪里来的,谁做的,谁要用它们呀;这样问似乎显得不明事理且有欠考虑,但对这位尽管肮脏而外表可敬的老人,管理马匹的任何侍从都会认为应当回答,这也增强了老人的信心,从财物管理人那里也能打听到情况,只要若昂·埃尔瓦斯表现出一副虔诚且恭敬的样子,他不大会祈祷,但装装样子却绰绰有余。如果得到的不是实在的回答,而是推搡,辱骂乃至拳头,那么就可以猜想一番未曾出口的是什么样的话,而书写历史时错误的叙事最终将得到阐明。这样,唐·若昂五世在一月八日渡过那条河开始其伟大旅程的时候,在阿尔德加莱加等候他的车辆有二百辆以上,包括暖阁马车,旅行马车,双轮单座越野马车,四轮马车,拉货车,轻便马车,有些来自巴黎,其他的是特地为这一次旅行在里斯本制造的,还不算王室的轿式马车,它们都刚刚涂过金,重新换过天鹅绒,车缨和垂饰也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王室马厩的马近两千匹,贴身护卫和负责护送的骑兵部队所乘马匹还未计算在内。阿尔德加莱加是前往阿连特茹的必经之路,见多识广,但从未见过这么多人的队伍,只要看一看服务人员的小小清单就能领略一二,厨师二百二十二人,王宫卫士二百人,专司开启帷帘的仆人七十个,保管银器的仆人一〇三个,马厩仆人一千多个,其他仆人和肤色深浅不同的黑奴不计其数。阿尔德加莱加成了人的海洋,要不是有些贵族和其他先生已经先行上路前去埃尔瓦斯和卡亚,这里的人会更多,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所有的人同时出发,那么到王子们结婚的时候,最后一位客人才刚刚走进新文达什呢。
国王乘双桅帆船来了,在圣母像前祷告之后下了船,同时上岸的有唐·若泽王太子,唐·安多尼王子,还有为他们效劳的仆人们,他们是卡达瓦尔公爵先生,马里亚尔瓦侯爵先生,阿莱格雷特侯爵先生,王子先生的一位陪同绅士以及其他先生,称他们为仆人无须奇怪,因为做王室仆人是一份荣耀。平民百姓们让开一条通道,若昂·埃尔瓦斯也在其中,他们高声欢呼,国王,国王,因为唐·若昂五世是葡萄牙国王,如果他们不是这样喊的,那么只能从粗嗓门的语调中分出既有欢呼声也有嘘声,但愿没有人辱骂,也难以想象有人对国王不恭,尤其是葡萄牙国王。唐·若昂五世到市政厅议长家中下榻,此时若昂·埃尔瓦斯已经第一次失望了,他发现还有不少乞丐和其他流浪汉也跟着王室队伍,想得点残羹剩饭或者施舍。不要着急。有他们吃的就有他吃的,就凭这一点他也不虚此行。
凌晨,天还没有亮,约莫五点半钟,国王启程前往新文达什,若昂·埃尔瓦斯比国王先走了一步,因为他想亲眼从头到尾看看这声势浩大的队伍,而不仅限于出发的混乱场面,车辆各就各位,礼仪官下达命令,骑马的车夫和步行的车夫大呼小叫,众所周知,这些人的嘴永远不肯闲着。若昂·埃尔瓦斯不知道国王还到阿塔拉亚圣母教堂去望弥撒,所以队伍耽搁了一些时间,天已经大亮,他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下来,他们怎么还不来呢,他坐在一条壕沟旁边,有一排龙舌兰挡住了早晨的凉风。天阴着,云层很低,他裹紧外衣,把帽檐往下拉一拉遮住耳朵,开始等待。一个小时过去了,也许一个多小时,路上行人稀少,完全不像有喜庆活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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