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诸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五百三十九章 相逢偶然,离别悄然,剑来,烽火戏诸侯,吾爱读小说),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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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又被修道之士誉为人定。

尤其是道家练气士,人定时分,是修行的关键时辰,最适宜静心凝神,是一等一的天然清净境。

陈平安由于需要赶上子时启程的渡船,便只得暂时放弃那份祥和心境,从人身小天地当中收回了心神芥子,不再继续蹲在山头之上观看剑气叩关的场面,起身准备赶路。

不曾想那位茶肆掌柜已经走来,手中拎着一只青瓷茶罐,站在水榭之外的远处。

陈平安快步走去,这位彩雀府女修行礼之后,递出釉色可人的茶罐,笑道:“陈仙师,这是本店今年采摘下来的小玄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陈平安接过了青瓷茶罐,问道:“茶肆还有小玄壁吗,我打算买一些。”

女修摇头歉意道:“彩雀府后山老茶树就那么几棵,多有预定,茶肆这边,本就份额有限,如今已经所剩不多了。”

陈平安笑道:“那我就白拿一罐茶叶了。”

女修点点头,微笑不语。

陈平安问道:“桃花渡有没有入秋后的山水邸报,可以购买?我从绿莺国龙头渡一路走来,错过不少。”

女修说道:“茶肆就有一些,陈仙师无需掏钱,我们茶肆留着又无意义。”

陈平安提了提茶罐,无奈说道:“与武前辈白喝一顿茶,又白拿一罐小玄壁,再白要几份山水邸报,不太好。”

女修笑道:“事不过三,刚刚好。”

陈平安无奈道:“有道理。”

琐碎的人情,也是实实在在的人情。

印象中,老龙城孙嘉树最早的款待,青蚨坊那位故意隐藏身份的女掌柜,还有眼前这位茶肆女修,都比较擅长这些。

记下便是。

人生路上,需要左右张望的风景太多,别走着走着就忘了,其实无妨。

女修让陈平安稍等片刻,又去拿了三份神仙邸报赠予贵客。

陈平安离开茶肆后,开始边走边翻阅邸报。

武峮的殷勤待客,理由很简单。

与芙蕖国相邻,他与齐景龙先后祭剑,动静太大。

北俱芦洲看似无所忌惮的山水邸报,又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当剑仙战死剑气长城之后,消息火速传回北俱芦洲,任何人的祭剑,山水邸报一律不会记载。

齐景龙说过明确理由,因为这不是什么可以拿来消遣的事情。

天下风俗,各有其理。

茶肆水榭那边,掌律祖师武峮坐在原先位置,只是对面已经人走茶无,武峮也没有喝茶的念头,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边欣赏月色下的湖水,波光粼粼。

女修站在水榭台阶外。

武峮问道:“大篆京城那边的动静,就没一家山头获知内幕,写在山水邸报上?”

女修摇头道:“好像大篆卢氏皇帝下旨严令,不许泄露任何消息。当时在京城城头与玉玺江畔,观战之人,寥寥无几。那位书院圣人亲自坐镇,就更不敢有地仙窥探战局了,便是以神人观山河的神通遥遥观看,都不太敢。”

武峮笑道:“那位圣人的脾气确实不太好。不过他两次出手之后,北俱芦洲中部的山上山下,确实安稳了许多。”

女修好奇问道:“武师祖,为何不干脆送给那位陈先生一件上等法袍?”

武峮伸手示意这位师门晚辈落座,在后者坐下后,武峮笑道:“投其所好。重规矩礼数的,那咱们就守规矩讲礼数。贪财好色的,才需要另做计较。”

女修小心翼翼道:“一罐小玄壁而已,那位陈仙师收下的时候,是当真心生欢喜。”

武峮瞥了眼这位帮着山头迎来送往的聪慧晚辈。

能够担任彩雀府招待仙家贵客的茶肆掌柜,必然有一副玲珑心肝。

可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本就是意味着修行一事,已经前途渺茫,与那世间绝大多数的渡船管事,是差不多的尴尬处境。

武峮不愿多说。

修道之人,看事更问心。

与这位师门晚辈聊这些涉及修行根本的事情,就会很戳心窝子。

反正对方待人接物,差不多可算滴水不漏,又从来不做擅自画蛇添足的事情,就足够了。

武峮叹了口气。

不知道自家府主遇见那位陆地蛟龙没有?

关于这位太徽剑宗不是什么先天剑胚的刘景龙,有太多值得说道的故事了。

只不过许多传闻事迹,距离彩雀府这种北俱芦洲三流仙家势力,太过遥远,可因为府主早年与刘景龙一起走过一段山水路程的缘故,府主又从不掩饰自己对这位刘先生的爱慕,大大方方,逢人就问男女情爱之事,哪怕在武峮这边都有过讨教学问,故而彩雀府女修对那位刘先生,都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一般而言,女子都仰慕剑仙风采,男子都心心念念仙子。

所以武峮其实很好奇那些山上的神仙道侣,到底是如何做到白首同心的,若是大难临头,双方真能够生死与共吗?

武峮不知,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知晓此事,安心修行,可惜自己资质如何,武峮心中有数,等死而已。

一想到这里,武峮便让茶肆掌柜去拿两壶酒来。

女修刚要藏掖一二。

武峮笑道:“茶肆喝酒又怎么了,再说了,我是彩雀府掌律祖师,谁敢管?”

女修这才起身,脚步轻盈几分,去拿酒了。

祖师武峮尚且如此,她一个大道无望的洞府境修士,只能年复一年守住这茶肆的一亩三分地,又岂能不偷偷借酒浇愁?

一道彩色虹光从天而降,飘然落在湖上,掠入水榭,她姿色倾城,坐在武峮对面,闷闷道:“喝酒好,加我一个。”

武峮笑道:“不太顺利?那位刘先生,还是府主所谓的榆木疙瘩?”

武峮对面这位,正是彩雀府年轻府主的地仙女修,大名鼎鼎的女修孙清,按照辈分,还要低于武峮。

孙清摇摇头,“刘先生变了许多,这次见面,他与我说了些开门见山的痛快话,道理我都懂,刘先生是为我好,可我心里边还是有些不痛快。”

武峮疑惑道:“说了什么?”

年轻府主摆摆手道:“不聊这个,有些羞人。”

武峮无言以对。

你这都去堵路了,还谈什么女子娇羞?

不过武峮是真的有些疑惑不解,自家府主虽然不算太过惊世骇俗的天之骄子,可毕竟是不到百年的金丹瓶颈,更是北俱芦洲十大仙子之一,说句难听的,一位上五境剑仙,主动要求与自家这位大道可期的府主结为神仙道侣,都不会让任何人觉得奇怪。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如此来功利算计,说句公道话,自家府主还真比不上水经山仙子卢穗,人家不但与刘景龙一起跻身十人之列,姿色更是比孙清犹胜一筹。

武峮轻声问道:“对刘先生彻底死心了?”

孙清大声笑道:“怎么可能,更喜欢了!”

武峮扶额无言。

怎的最喜欢讲道理的刘先生,如此不讲道理。

三人一起饮酒。

那位掌柜女修还是有些拘谨,只是当三位辈分、身份皆悬殊的同门女修,刻意摒弃修士神通,便会醉酒,脸色会娇艳若人面桃花。

到最后,三人便就只是女子了。

女子说起了荤话,那才是真正的百无禁忌。

别有一番娇憨风味,尤为动人。

————

一大一小,御风北归太徽剑宗,由于齐景龙要照顾境界不高的新收弟子白首,所以赶路不快。

然后被那位彩雀府府主孙清半路偶遇。

齐景龙如今颇有底气,无非是现学现用,按部就班,与那位孙仙子言语一番。

姿容极美的孙清从头到尾,都没有异样。

只是当她告辞离去的时候,不见那曼妙身姿之后,少年白首摇头晃脑,啧啧道:“姓刘的,这么好看的仙子姐姐,竟然会喜欢你,真是瞎了眼。如果我没有记错,孙府主可是咱们北俱芦洲的十大仙子之一。姓刘的,真不是我说你,不做道侣又如何,我看那位孙清一样会答应你的,这种便宜好事,你怎么舍得拒绝?”

有些如释重负的齐景龙,与身边少年继续御风北游,开口笑道:“与你讲道理,尤其是讲男女情爱,就是对牛弹琴。”

白首怒道:“那你吃饱了撑着收我做徒弟?!干嘛不让我返回割鹿山?”

齐景龙缓缓说道:“相较于北俱芦洲多出一位收钱杀人的剑修,我还是更愿意看到一位真正得道的年轻剑仙。”

齐景龙又说道:“你放心,进了太徽剑宗,在祖师堂记名之后,你将来所有下山,都无需自称太徽剑宗弟子,更不用承认自己是我的弟子。在规矩之内,你只管出剑,我与宗门,都不会刻意拘束你的心性。但是你务必清楚,我与宗门的规矩是哪些。我不希望将来我责罚你的时候,你与我说根本不懂什么规矩。”

白首闷闷不乐。

太徽剑宗和姓刘的半个规矩,少年都不想懂,一定枯燥乏味,迂腐死板,无聊至极。

当个屁的谱牒仙师,当个卵的剑仙。

哪里有成为一名割鹿山刺客那般痛快?

江湖人还要讲一个英雄气概和快意恩仇,割鹿山刺客都不用理会这些,收了银子,便替人杀人,生死自负,那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

齐景龙沉默片刻,轻声道:“不管你听不听,我都要告诉你,只要你守了规矩,无论你将来对谁出剑,输了也好,给人揍了也罢,回到我这边,只需要告诉我一声,我会替你去讲道理,把道理讲透为止。”

白首双手环胸,“少来,我这种天纵之才,练了剑,会输给别人?!好吧,剑仙我是暂时打不过的,可是同龄人嘛,你让他们来我眼前跳一跳,我随随便便一剑下去,对方就是大卸八块的可怜下场。”

“等你真正练剑之后,就没多少气力来说大话了。”

齐景龙笑道,“至于不用我帮忙讲理,你自己能够出剑便是道理,当然更好。”

白首虽然满脸不以为然,只是眼角余光瞥见那姓刘的侧脸。

少年心境还是有些异样。

如年幼时难熬的严冬时节,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晒着瞧不见摸不着的和煦日头。

不过这种感觉,一闪而逝。

白首突然喊道:“我若是背熟了什么太徽剑宗的祖师堂规矩,你准我喝酒,咋样?”

齐景龙摇头道:“没钱。”

白首怒气冲冲道:“兜里没钱,你就不知晓得与那陈好人赊账吗?”

齐景龙想了想,“怕被劝酒,不划算。”

先前有壶酒的买酒钱,还是与太霞一脉顾陌借来的。

齐景龙每次离开宗门远游历练,还真不带钱财余物。

餐霞饮露,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皆是修道之人的“五谷”。

身为天底下杀力最大的剑修,更无需什么法袍、任何攻伐重宝。

当时与她借钱的时候,所幸一句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脱口而出,不然更是麻烦。

齐景龙本来想说以后路过太霞山再还钱。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想明白了,一旦自己如此言语,定然会让她误会自己意图不轨,是想要借机接近她顾陌。还不如不说,记在心里就成。

齐景龙事后思量,便愈发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算是触类旁通了,开了一窍便窍窍开。

白首问道:“姓刘的,你们太徽剑宗,有没有长得特别水灵的姑娘?嗯,与我差不多岁数的那种漂亮姑娘!”

齐景龙疑惑道:“怎么了?”

白首叹气道:“她们遇上我,真是可怜,注定要痴迷一个不会喜欢她们的男人。”

齐景龙笑道:“这种话,是谁教你的?”

白首斩钉截铁道:“那个自称陈好人的家伙!”

齐景龙摇摇头,随即又有些不确定,那家伙为了劝人喝酒,无所不用其极,那真是大把人品都装酒壶里边了,一口就能喝光,所以问道:“真是他与你说的?”

白首开始添油加醋。

齐景龙笑了笑,看来不是。

白首便有些纳闷,姓刘的怎么就知道不是那家伙教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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